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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生门》:生门不易,坚守亦难

发布时间: 2016-12-20 15:47:46 | 来源: 人民网 | 责任编辑: 牛志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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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年文()、萧汝冠

  活动:《生门》观影

  答题人:戴年文、萧汝冠

  出题人:北青艺术愿线观众

  1216,《长城》等五部新片同日上映,让人感受到贺岁档硝烟弥漫的残酷味道,在商业大片的碾压之下,备受业内好评的纪录电影《生门》只有1%的排片率。而鲜为人知的是,该片导演陈为军曾经在2008年获得过奥斯卡最佳纪录片奖的提名,是距离奥斯卡小金人最近的几位中国内地导演之一。

  《生门》采用多机位跟踪拍摄,摄制组耗时700多天,一共在武汉大学中南医院真实完整地记录了40多个家庭在迎接新生命时的母爱礼赞和生命之歌,从中精心甄选4个故事。令人称道的是,影片视角并不局限于记录生育过程的高危及救治过程的紧张,还将生育问题拓展到家庭、伦理和社会问题,在关注身处其中的产妇及家属承担着多方面压力的同时,也呼吁社会能够关注这些问题,关注当下人最真实的境遇。《生门》在豆瓣上评分8.5,显然又是一部口碑很高,但是票房惨淡的电影。

  1217,北青天天副刊“艺术愿线”举办了《生门》观影,影片制片人兼出品人戴年文和剪辑师萧汝冠来到现场与观众映后交流,对于大家对影片的盛赞和现场的热烈反响,戴年文和萧汝冠深深感谢,而对于他们为何要坚守拍不挣钱的纪录片,而不拍能挣钱的商业片,戴年文表示他们愿意忍痛坚守一些东西, 生孩子不容易,我们就是那群女人,我们愿意去生孩子,愿意怀孕,愿意忍受痛苦,甚至被拉一刀,都愿意,有你们的支持,我们的坚守就更加有意义。”

  问题1:看完《生门》感觉非常真实,请问你们是怎么征求片中那些孕妇和家庭、医生和护士同意拍摄的呢?因为影片太真实,人的善恶都被摆在镜头前,而且内容毕竟会涉及个人隐私。

  “两年,80个产妇”

  戴年文:武汉大学中南医院妇产科有50多张病床,正常生孩子一般是7天左右的住院期,我们在那里等了两年时间,你想会见到多少产妇?不是刚巧问谁,谁都同意拍摄,不是这样的,他们同意了我们才会拍。两年时间,我们拍到的家庭、产妇大约80,前期摄影团队就住在医院守在那个科室,比医生上班还早下班还晚,80个家庭同意拍摄了,可是后来40个左右的家庭最终还是不太接受用公开的方式去传播他们的事,最终完整记录了40多个,我们又精选了20,做成一部系列剧,也叫真人剧,在这里面,我们又选了4个小故事,做成这部《生门》电影。

  其实拍成这部电影成功比率非常小,不是你去人家就让你拍,能拍成,也说明导演和被拍摄者沟通、联系的技巧,这是一种天赋,这是他本身的技巧,换我就不一定行。片子结束后第一条字幕就是感谢所有被拍摄到的孕产妇家属和医生护士,大家能看到的就是无私的奉献,拍摄时他们不能接受我们一分钱,我们也不能接受被拍摄者一分钱,我们签了协议,大家严格遵守,都是无私的相互奉献。

  问题2:说服医院困难吗?

  “跟个人同意拍是一样的难度”

  戴年文:说服医院肯定是很难的,他们不愿意接受采访,任何一个人当你要采访他拍摄他时,都会对你有警惕性,好的一面说出去还好,要是坏的一面说出去,他就不太高兴,这是正常的。另外,一个医院归国家管理,有宣传系统,拍摄需要经过上级批准,沟通很难,所以要感谢中南医院提供拍摄方便,跟个人同意拍是一样的难度。

  问题3:《生门》里只有4个故事,却是各种状况,展尽人间冷暖,请问你们拍摄之前对人物故事有预设吗?还是过程中有取舍?

  “能拍到就不容易”

  戴年文:刚才说了能同意拍的就这么点儿,我还能说你长得好看我就拍,不好看我就不拍?根本不敢,第二,我怎么知道在这个过程中会发生什么?甚至不知道你是顺产还是剖腹产。第三,你同意拍摄了,我大致能知道你困难不困难,因为看穿戴打扮是从农村来的,看穿戴打扮是从城市来的,这都有可能,但我肯定不知道你家连钱都拿不出来,这不可能知道啊,所以这里面不可能有任何预设。

  很幸运这些故事让我们拍到了,今天能在影片里展现成这样。关于穷人的问题,我们讲一个概率,住进医院生孩子可能特别贫苦的不算太多,因为特别贫苦的人连进大医院的门都没机会,你要说拍贫苦的人,咱们可以找更贫苦的人来拍,不一定非去医院。拍纪录片要靠运气,虽然运气排在最后一位,但它很重要,这份运气使得《生门》能够展现在大家面前,大家应该珍惜,因为能拍到就不容易。

  问题4:为什么要拍摄《生门》这个主题?

  “主创没有一个女的”

  戴年文:导演讲过很多次,他拍纪录片首先要做到的就是真实。但是在摄像机前,你我的表现都不可能完全真实。可是在医院里,碰到极端情况时,人是无法掩饰的,而且你掩饰一小会儿还可以,时间长了肯定不行。这边要抢救,那边要生孩子,着急得都没办法,怎么去演呢? 获得真实是拍这个题材的第一个原因。

  第二个,导演希望更多关注到人性,喜欢记录下普通人的现实题材。很多纪录片拍特殊的人,或者很怪异的人,这也是纪录片的一种,但陈导更喜欢这种普通人题材。我们这几个主创没有一个女的,就是一帮大老爷们儿拍了一个妇女的故事,这证明我们都是好男人。我们在一起也在讨论,比如说我们到底要关注谁,因为只有在医院或生老病死这种极端情况下,才能真正反映出人性最真最朴实的一面,不论好坏。好坏都是后人加的,包括你的道德标准,最真实的一面、最质朴的一面一定在极端情况下容易表现出来。

  问题5:我想问剪辑师,这个纪录片拍了两年,素材量大概有多少,取舍情况?

  “剪辑这4个故事的过程就是撞墙的过程”

  萧汝冠:素材之多,我看得老眼昏花几度想去撞墙,导演提供了完整的6个故事,我过滤掉剩下4,你们看时觉得电影不太像纪录片吧,我们当时决定的是就是要用剧情片方式拍这部《生门》,为什么电影里讲述4个人物和其家庭的故事,因为100110分钟的电影,观众大概最多会记忆4个主要人物,多了就会失去对他们的专注力,情感被稀释掉,所以我们挑了这4个故事组成电影。剪辑这4个故事的过程就是撞墙的过程,不过我们几个男人花了这么长时间终于生下了《生门》这个孩子,虽然非常辛苦,但很值得。

  我们正在制作一部电视剧,没有看够的可以在电视剧里得到满足,一共12集。

  问题6:我想问的是片中的4个家庭,大人、孩子现在过得怎么样?

  “我们尽可能做到自己该做的事情就好了”

  戴年文:纪录片也是文艺作品,我们拍摄时设定好讲这段故事,讲生门,讲门里门外的故事,过后肯定还有很多事,如果我们继续关注,就是关注人的一生,跟拍,也有这样的纪录片,但我们设定的就是,特定时间特定场景特定阶段的故事,我和被拍摄者完成这样一个艺术作品。至于拍摄介绍之后就没有联系,个别的人有联系,大部分不再有联系。

  很多人关心他们的故事,问我们有没有资助那个穷人,全靠我们几个资助能救几个人啊,如果我们这个电影能够感动所有人来关注这样的群体,关注早产儿,关注社会各阶层间的不公允,关注到社会制度以及政府应该关注到的事情,那我们是善莫大焉,但现在连这点也做不到。大家也看到了,导演本来今天想来,但昨天,他身体本来就弱,昨天影片上映排片不到1%,导演备受打击,因为这个排片意味着很少人能看到这部电影,想赞助这些孩子,也就是咱们今天这几十个人发发善心,救救他们,或者这里有政府官员,呼吁一下,但其他人是看不到的,那又怎么办呢?没办法,我们每个人都尽可能做到自己该做的事情就好了。

  问题7:我想问的是,假如没有镜头拍摄,那个穷人的乡亲还会表现得那么相亲相爱乐于助人,拿钱给他救急吗?假如没有镜头拍摄,李双双的丈夫还会掏一万元抢救他们的孩子吗?纪录片一方面反映社会真实的一面,但一方面会不会滤掉一些真实的要素呢?

  “他在挣扎,这就是现实”

  戴年文:有镜头在还真实吗?我想说,那怎么办呢?反正我没有干扰他们,你看到的一切没有做假的痕迹,我已经做到客观了,你说他们内心有没有变化,我不知道啊。就跟今天一样,我们在这儿讨论这个问题,如果没有这些观众,你问我的问题是不是这个问题呢?大家也不知道,所以,我们力争做到真实,其他你没办法,没有摄像机会怎样?就这个个体而言,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一个不争的事实,每年的早产儿当中,不抢救或遗弃的,数量是非常大的,因为背负不起这个负担,这是新闻调查或社会层面都应该关注的,就这个个体而言,在拍摄时,他在犹豫,他在纠结,他在挣扎,这就是现实,而且这是事实,他确实交了钱去抢救孩子,我不知道没有摄像机的话他会怎么样。

  问题8:这部电影非常真实,反映出很多社会问题,都知道现实主义题材的影片过审不容易,这部影片能上映,审查过程顺利吗?

  “那条飞舞的龙,你不知道我觉得它有多好看”

  戴年文:这个片子进影院有几个难题,首先就是过审难,开始他们都说绝无可能过审,所以当看见龙标,当我看到那条飞舞的龙,你们不知道我觉得它有多好看,这个片子能过审是国家自信的加强,他们认为片子是正能量的,说的都是现实,所以很顺利就过审了。敢不敢正视现实是一个国家是否有自信的表现。

  问题9:这部电影除了过审难,还有什么困难?

  “这就是他的一生……”

  戴年文:过审难,排片难。好吧今天我就敞开聊。在网上买票看《生门》很难,要么是影院离你家很远,要么是有一场放映,但时间是早上8:30,或者23:15,1%的排片还是这样的放映时间,还有各种手法,比如把你的票放在VIP,告诉你要看一场《生门》票价180,可是你看场其他电影只9.9元。我问为什么,人家说:“我们重视纪录片啊。”还有捆绑销售,把我们的跟别的电影捆绑在一起,说你要看《生门》,就得先把那部电影票也买了。影院是营利机构,会对电影有个预判,提前把场次安排好,我们也请影院经理看《生门》,经理说好看爱看,但他一个人不能包场,他天天在影院,他知道看电影的人主要是看热闹的,他判断得很准,因为他说“即便排23:15不好,可是如果片子好,排到2点也有人看,老年人6点就起床,如果片子好,他们可以看8点场的。”我无言以对。

  而且,资本的力量巨大,他们会把场次锁死,“对不起,这个时间已经被人买断了”。所以我们想用其他的非政府的力量去和资本抗衡,是无能为力,大家怪有小目标的王先生,怪有名气的某导演,其实都不合适,这就是市场,我们必须用《生门》里李主任说的话,“这人来我这儿了,她难,可是我得面对,接受挑战,要不然她没有退路呀。”所以你说我们要是害怕,我们就不做了,那谁还做这件事呢?我们希望大家通过票款,通过点赞、打分,告诉影院你们爱看这部电影,如果这样就足够了。可是我们这个也没等来。

  我们没什么可埋怨的,我的心态很平和,电影里李双双的孩子在世界上存活没几天就夭折了,但这就是他的一生,他没有遗憾,他来到这个世界,可以说:“我来过了,我也有爸爸妈妈,甚至我还有电影里专门给我写的一首歌。”有这么多人关心他,提问题时还会提到他,足够了。《生门》这部电影也如此,可能存活时间不那么长,抢救他的人力量还不够,或者技术还不够,或者金钱不够,但这也是他的一生,他精彩的一生。我相信,总有一天,《生门》这部电影,也会获得所有人对他唱的一首歌,叫“妈妈爱你”。

  问题10:做纪录片很艰难,我对你们坚守纪录片表示尊敬。

  “和当妈妈比,我们不算什么”

  戴年文:我们坚守纪录片,也没多伟大,您是当妈妈的,我们这些男人拍《生门》都是在向片中的那些妈妈以及生活里做过母亲的人致敬,我们认为她们不容易,相比于怀一个孩子的疼痛以及要付出的,坚守一个纪录片不算什么,和当妈妈比,我们不算什么。人的需求是多样的,有人干那个,有人干这个,我们这群人就选择了干这件事。生孩子不容易,我们就是那群女人,我们愿意去生孩子,愿意怀孕,愿意忍受痛苦,甚至被拉一刀,都愿意,有你们的支持,我们的坚守就更加有意义。

  问题11:请问这部电影投资多少?

  “他们愿意用亲身经历,企图去撬动这个狂欢的世界”

  戴年文:问到我疼的地方了,前期投资600,后期宣发600,非常感谢所有投资人,前期是我投的,后期宣发投资人是上海唐德和苏宁环球,但在巨大洪流里,1200万元收回投资都遥不可及,大家都为几十亿的去喝彩,我们没有办法。我们曾经联系了国家的早产儿春苗基金会,我们想万一电影挣钱,就把钱捐出去,一万元可以使一个小孩得到一次生存的机会,但今天这个目标很难实现,我们无能为力,现实很残酷,但又现实。我们之前不想说这些,怕被人说我们用道德绑架去要求大家看电影,我们只希望做一个好的作品,能看这部关乎每一个人的电影。我不想对镜头再跪一次,我只想说我有我的悲哀,我有我的无奈。作为一个投资人,我已经尽了我的最大努力,如果社会都麻木到了不关心自己,我又能怎么样,下次还有这个机会做吗?我们不是不会做娱乐片,我们把一个真实的东西,都能够做到如此精彩,编点那些故事对我们这些人来说,不在话下。大家可以不致敬我们,但是应该致敬那些被拍摄者,他们愿意用亲身经历,企图去撬动这个狂欢的世界,遗憾的是没有做到,我们的付出无所谓,可惜的是这些被拍摄人的付出变成了一场空欢喜。因为他们自己不会从拍摄中得到任何好处,可是他们想通过拍摄,让更多的和他们一样的人去得到一些好处,但是这个愿望没有实现,这是大家的无奈,也是社会的无奈,这就是一个疯狂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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